李 哲
1943年6月，我八分区和昆张支队，对昆张地区发动战役，取得了很大胜利。张秋镇、岱庙地区重新恢复抗日民主政权，寿张东北面已受到我军的威胁。寿张南面我地方武装经常对郓、寿公路各据点袭击，寿张到郓城的封锁线已被切断。西面是我根据地，这就使寿张城里的敌人三面受我军突击。在这一有利形势下，我地方武装县大队和各区区队积极地对敌展开攻势，不断地打击袭扰敌人。寿张城内的敌人恐慌不安，成了惊弓之鸟。当年10月，日军撤走，龟缩到阳谷城里，伪县长兼伪大队长沈广训带领一部分武装也随军龟缩在阳谷城里，只留下伪大队副刘得志指挥的五六百伪军。八九个中队企图困守寿张城垣，在守城的八九个中队中，大部分和我军有关系，有的是我们打进去的。这些伪军没有战斗力，大有一击即溃之势，日夜守城不出，连吃粮都有困难。
寿张日军撤走后没几天，军分区敌工科长张萍同志来到了寿张，给我们布置了解敌人的兵力、装备、军事部署位置以及敌伪军活动情况，作好解放寿张的准备工作。张萍同志布置完任务后，我们敌工部的同志立即研究，具体分工，要求按时准确完成收集情报任务。同志们愉快地接受了这光荣任务，星夜出发，不顾生命危险，深入到敌占区进行侦察。我和敌工部副部长戴德同志负责掌握敌人的全面情况，立即要城关区委(即一区委)负责人张全信同志通知赵熙祥来县委敌工部汇报情况。赵熙祥是个中学生，共产党员，被派遣打入伪县政府田粮处工作。他的任务是通过伪县政府了解敌人在全县的动态。通过田粮处，新民会(其中有党员)从粮食、物资分配情况中，了解敌人的编制人数。赵熙祥同志到敌工部后，即把他隐蔽到绝对保密的地方，我和戴德同志对他谈话布置工作，要他不准出门，关门写材料。对材料的要求是：伪军人数、建制，武器装备，战斗力、军事布署；指挥机关、伪政府组织机构、各部门负责人及其对抗日的态度和表现；哪些人最坏，将最坏的伪人员每个人整理成材料，以及敌伪财产分散或隐蔽在何处，并绘制一份敌人的城防地图。赵熙祥同志用了三天时间，写出了一份比较完整准确的敌情调查。我们将这个敌情材料和敌工部的同志调查的敌情专题材料，派专人送到军分区敌工科。寿张的解放即将来临。l2月初，军分区敌工科又派人来寿张要我们进一步核实敌情是否有变化。我们把这一任务交给了杨萃民同志，他勇敢地接受了这一任务。杨萃民同志不顾个人安危，潜伏到离城三里路的陈永嘉同志家(区委负责人之一)召开会议，布置收集敌人情报任务。参加这次会议的有陈永嘉、姚义元、赵熙祥，王玉振。在这次会议上，汇报敌人兵力和装备同上次所了解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变化，对敌人的战斗力作了具体分析。伪副大队长刘得志和第二中队长这两个人执迷不悟，估计可能与我军抵抗；其余五个中队都和我们有关系，我们的内线可以控制其行动。如伪军一、五、六、七中队可能不战而放下武器；六、七中队住东门，共产党员曹华亭带领一分队住西门；十、三中队也有我们的党员和内线关系。杨萃民同志布置完任务后，参加会议的同志急速返回城里。赵熙祥同志又绘了一张敌人重新布防的地形图，这是一大快事，它可以帮助我军更详细的掌握敌情，有利于我军进攻，以小的代价取得大的胜利，早日解放寿张县城，拯救水深火热之中的寿张城关人民。这是我党我军的愿望，也是城区人民的渴求。在这种情况下，区委的同志想办法，如何把地图送到我军手中，这是个大困难。在敌人警备森严、四门落锁，不准行人出进的时候，人们在猜测，莫非是八路军围城要打仗了。这种猜测不能公开讲，不过在自己家中秘密议论罢了。我地下党区委同志看到城里敌人的动态和群众的心情，就更加焦急不安，恨不得插翅飞翔，立即把敌人的布防图送到我军事领导机关。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区委决定派姚义元同志完成送图任务。义元同志接到这一任务后想，通过城门出不去，派伪军中的内线关系送出去，又怕靠不住，泄露机密贻误大事。左思右想，怎么才能完成这一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呢？他最后还是想出了一条妙计，找了一个伪军士兵，这个士兵叫费××，姚义元同志向他说：“我姐姐有急病，在城里给她拎了两剂药等着服用，这药送不去，就有生命危险，请你帮忙让我出城。”他这一番话感动了这位士兵，费××答应把姚义元送出城去，用绳子把姚义元从城墙上放下去，安全的把地图送到三里庄交给陈永嘉同志。这时，姚义元同志好像千斤重担落地。在惊险中顺利完成这一任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陈永嘉接到地图也有同样心情，于是连夜把地图送到敌工部，敌工部立即转报军分区敌工科。
1943年12月中旬，八分区司令员曾思玉、政委段君毅、第二政委万里指挥七团，配署分区炮兵连、特务连，由鄄城沿黄河以北金堤，日夜行军，冒着严寒风雪，向寿张县城奔袭。我和敌工部的几位同志随县大队行动，同时从清水河向北进军，直赴县城听候分区的命令。我军首先切断了寿张通往阳谷的公路，分区命令寿张县大队包围徐楼据点，黄昏前即完成包围任务。随之，接到分区又一个命令，令我带几个敌工人员，务必于拂晓前到达前线指挥部。我按照命令规定的时间，以急行军的速度，翌日拂晓前大约四点多钟到达了分区政治部敌工科。我和敌工科张萍同志一起到前线指挥所接受任务。指挥部设在西关外，距城门二百米的一家民宅，大门口设有两个岗哨。我们向门卫说明来意，有一位同志到院内请示，经过分区首长同意后，由一名战士把我们带到分区首长办公的北屋里。我和张科长进入房内时，曾思玉司令员、段君毅政委、第二政委万里，还有参谋长正在看地图指挥作战。首长要我们坐下烤火，曾思玉司令员说：“现在我们的部队已经把寿张县城和城北徐楼据点包围起来了，打援部队也部署好了，到七点钟就发动总攻击。”并指示我们到前线配合七团开展政治攻势。司令员接着说：“你到前线一个连队去，向敌人喊话，开展政治攻势，派两个通讯员送你去，马上出发。”我和两个通讯员正准备走，段政委指示说：“要宣传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我高兴地接受了这一战斗任务。当我们出发时，段政委和万里同志亲切地嘱咐：“要注意安全。”我和两个通讯员向前线走去，通过一条胡同就到了西门外一百米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个开阔地，我们的英勇战士成散兵队形卧在雪地里，把枪口瞄准城墙垛口，敌人不敢从垛口中探望，恐怕我军射击。有时从城里发出零星枪声，却是向天空射击。这时，我们的勇士们都在静悄悄地观察着城里敌人的动态。
两个通讯员把我送到一个机枪阵地，这个阵地架了两挺歪把子机枪，还有几个持步枪的战士。阵地上机枪班长说：“赶快卧倒！”我遵照班长的命令，和战士们一起卧在雪地上。刚卧在地上，班长又命令一个战士，在我头部前边堆了一些土作为掩护。这时天已蒙蒙亮了，我就放开嗓门向敌人喊话。按照段政委的指示，喊了一些分化瓦解敌人的口号：“八路军优待俘虏！不打骂俘虏！不搜俘虏的腰包！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缴枪不杀！放下武器才有出路！不要再给日本人卖命！不要再给沈广训卖命！对于抵抗的要惩办，立功的受奖！”开始喊话时，西门的伪军对天空鸣了几枪以后就没有枪声了。这时，曹华亭已经带着部队在西门里一家民房里隐蔽，等候我军接受，西城门楼已无人防守。天色已经大亮了，班长传下命令说：“作好准备，攻击号吹响时，步枪、机枪集中火力射击，掩护突击组登城！”战士们听到班长的命令，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敌人。时钟一分一秒地走动着，七点钟快要到了，只等攻击号声吹响。这时战士们的心情都想着先登上城门，抓几个俘虏争取立功。
时针指到七点，攻击号四面吹响了。机枪齐鸣，杀声震地。炮兵连续发了几炮，把城门楼打了几个大洞，突击部队迅速登上了城门楼，先上去一个排。这时，曾司令员、段政委、万里同志和参谋长已出现在城门楼下，指挥部队登城。司令员喊了一声：“上！”首先上去了，紧接着段政委、万里同志上去了，我也跟上去了。后续部队蜂拥而上。首长们站在城门楼上，用望远镜观察敌情。曾司令员下令说：“部队要占领城墙左右两翼，展开追击敌人。”司令员的命令刚落音，我八路军英勇健儿端着机枪沿着城墙向逃跑的敌人扫射。我军很快占领寿张大半个城。这时，城内东北角还有一部分敌人固守在碉堡内顽抗。首长们用望远镜观察东北角顽抗之敌情后，命令炮兵在城墙上架起两门迫击炮，向东北角顽抗之敌轰击，敌人不敢抵抗了，缴枪投降。枪声停止，战斗结束了。
这次战斗从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只有两个钟头，速战速决。我军无伤亡，伪军起义一个中队，其他大部分伪军都放下武器。城北徐楼据点百余人，由中队长徐小旺带领，一枪未发放下了武器。
上午十点钟左右，大部队已进驻城内。县委书记黎光和县长郭少川也随部队进了城。立即封锁四门，搜查残敌，打扫战场，我们敌工部七八个同志进城后，住在一家杂货铺里，进行处理俘虏的工作，把所有的俘虏都送到一个大院子里，由县大队两个排看守。地下党区委发动党员和群众，配合部队搜查敌人，清查枪支，经过两天紧张的工作，搜出敌伪二百余人，各种枪支百余支。解放寿张县城，全歼伪军四百余人，俘虏伪大队副刘得志以下军、政、警人员六百人，缴获各种枪支五百余支。
我分区部队打扫战场后，在寿张城住了五六天，待秩序恢复正常就撤出了。县城由县公安队和一区区队防守。在部队撤离时，全城人民敲锣打鼓夹道欢送，并派出各界代表到分区司令部慰问。有的群众冒着严寒站在街旁，自言自语地说：“只有八路军才能解除多年的痛苦，才能救出咱们老百姓!”有的流下了热泪，表现出非常感激而舍不得八路军离去的心情。我军撤到清水河附近休整，各乡村群众杀猪宰羊慰问子弟兵。元旦前在清水河召开了庆祝寿张解放大会，有党、政、军、民、学、各商界人士和群众参加了这次祝捷大会，进一步坚定了取得抗日最后胜利的信心。
寿张的解放，终于实现了我党我军的愿望，也是对敌人一次大的打击，削弱了敌人的有生力量，使阳谷县城处在我东、西、南三面夹击之下，城内治安军和伪军惶恐不安。从此，我军转入主动向敌人进攻的阶段。
（作者参见本书前文《在寿张抗战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