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冰舒

一九四七年六月三十日晚,在鲁西南前线,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委亲率十二万大军,在党中央、军委的统一领导和指挥下,一举攻破国民党重兵把守的黄河防线。南京国民党军智囊团和美军顾问团接到战报几乎同时惊呼,东方的“马其诺防线”失守了,足抵“四十万大军”的中央战线被攻破了。连当时美驻华“大使”司徒登听到消息也大惊失色地说,这是“六·三O”事件,是惊人的消息!

国民党的黄河防线到底怎样被刘邓大军攻破的呢?

六月三十日仲夏之夜。

当刘、邓首长率军来到黄河北岸,驻守的敌军竟丝毫没有发现。从东阿至濮县,在长达三百里的黄河沿线,河水奔腾咆哮,由西向东哗哗地流淌,河边的芦苇与菖蒲,在轻风吹拂下沙沙作响。星垂旷野,月涌中流。在夜苍茫中,河边船工从苇丛深处推出一只只平头木船,刘、邓首长敏捷地跳上船去。两位首长意气风发并肩站在船头;船象脱弦利箭,向黄河南岸急驶而去。

夜平静得出奇。突然,两架敌人的侦察机,沿黄河由西向东飞来,一路撒下许许多多照明弹。站在船头、解开外衣的邓政委,见敌机临空,谈笑风生地对刘司令员说:“敌人怕我们渡河寂寞,特给点亮了‘天灯’。敌人的空军墨守成规,一侦察,二报告,等它叫来轰炸机群,我们全军渡河完毕!”

“是啊!”刘司令员用手推推他的玳瑁框眼镜,赞同地说:“不明修栈道,怎么能暗渡陈仓呢!这就叫“临晋设疑,夏阳渡河’嘛!”说着,两位首长相视而笑。

面对此情此景,听着两位首长的一说一答,指挥部的同志们人人露出惊疑的神色,国民党报纸和“中央社”吹嘘的足抵“四十万大军”的黄河防线,难道就这样突破了吗?敌人新调来的两师河防主力现在哪里?在首长身边的人,对刘、邓首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精湛军指挥艺术,没有不从心里佩服的,感到这是向刘、邓首长学习的最好机会。

记得是解放战争的第二年。当时蒋介石被迫把向解放区的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分别集中了三十一个旅共二十多万人压在陕北战场上,五十六个旅共四十多万人压在山东战场上。刘伯承司令员曾把当时战场上这种敌我态势,形象地比喻为一只大哑铃,两头粗,中间细,其中央部分就成了敌人的要害部位和薄弱环节。党中央为粉碎敌人的这次所谓重点进攻,决定刘邓大军实施中央突破,南渡黄河,但何时渡河,则由刘、邓自行决定。大军能否胜利渡河,是这项重大战略决策的关键。在冀鲁豫前线,刘邓时而分兵,时而合击。一月末,主力分为南北两个集团,南集团在邓政委指挥下攻克柘城、亳州;北集团在刘司令员指挥下攻克定陶、曹县。然后合兵一起,进行鲁西南战役。大军忽而出击陇海,忽而又转战豫北;逼得晋冀鲁豫前线蒋军疲于奔命,统统跟在刘邓大军身后跑。难怪我们有位高级干部兴奋地对新华社记者说:在冀鲁豫前线,蒋军的的指挥官与其说是白崇禧、顾祝同,不如说是刘、邓:因为首长叫他们到哪里,他们就不得不到哪里。

在渡河之前,刘、邓把十二万野战军主力集中在身边,而让太行、冀南军区部队伪装主力,在豫北发起攻势,跟敌人打得难解难分,同时以豫皖苏军区部队向开封以南地区佯施攻势,以转移敌人视线。刘、邓首长则在自己的指挥位置上,夜以继日地进行渡河的准备工作。指挥部设在三间冀鲁豫一带典型的农民房子里,黄泥坯墙,茅草顶,房间不大,四壁钉满了地图,中央摆着四张方桌,桌上铺着黄呢军毯。邓政委坐在桌头位置,一边看着地图,一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面前的小瓷碟里堆满了烟蒂。刘司令员则把双手插在皮带中,在屋里踱步沉思。李达参谋长则电话不离手,交替着和冀南、豫皖苏军区部队首长通话,了解各地的战况。

这些天来,刘、邓首长一直注视着太行、冀南和豫皖苏部队的战斗,而身边的十二万精兵几乎纹丝儿没动。首长身边的作战人员都在纳闷:刘、邓心中在想什么呢?两位首长一向重视培养年轻的军事指挥人员,他们可能看出了指挥部人员迷惑不解的心情,刘司令员问身边的一个作战参谋,说:

“难道这不象两千年前我国有名的传统战法:临晋设疑,夏阳渡河?”接着他讲了一段脍灸人口的故事:公元前二百多年,汉、魏交兵,刘邦以韩信为左丞相,兴兵攻魏。魏王豹把主力部署在黄河东岸的蒲坂,企图封锁黄河渡口临晋关,阻遏汉军渡河。于是,韩信采取声东击西、避实就虚的作战方针,故意把船只集中起来,摆出要在临晋渡河的架势,暗中却调遣军队,出其不意,在夏阳用木罂渡军,取得了胜利。讲到这里,刘司令员把话题引到现实说:“如今,我们让冀南、豫皖苏两支部队再打得热闹些,我们好从中举事!”

听了刘司令员的这番话,大家才恍然大悟。当太行、冀南和豫皖苏部队和敌人连续打了几天几夜,直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时,国民党郑州前线司令部却发表电评,说什么共军刘邓部南进受挫,已被迫“西窜”,不久可能退回太行,目前正为撤军扫清道路。可见敌前线司令部已中了刘、邓首长之计,足抵“四十万大军”的黄河防线,自然就成了不设防的防线;本来,新调来的两师主力已在河东挖了些滩点阵地,因听指挥部说共军准备“西窜”,放松了戒备,部队根本未进入阵地。加上刘、邓挥师渡河所采用的是偷渡与强渡相结合的战术;当我军渡河完毕,敌河防部立刻全线崩溃。

刘、邓首长率军渡过黄河,在下船前,几乎同时把手伸向船工,异口同声地说:“你们辛苦了,是你们为人民立了大功!”后来,两位首长还亲笔签署命令,嘉奖黄河船工:“……你们不顾敌军的炮火和蒋机的骚扰,不顾日夜的疲劳,积极协助我军渡过了反攻的第一大障碍,……这是你们为祖国的独立和人民的解放立了大功。”

刘邓大军胜利南渡的消息,象颗重磅炸弹,在国民党的老巢中轰然炸响了。当国民党“国防部”作战厅厅长郭汝槐拿着空军侦察情报,径直到南京黄浦路蒋介石的官邸报告时,蒋介石欢迎司徒雷登的宴会正在进行,听说刘邓大军渡过了黄河,蒋介石顿时面色苍白,两眼木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郭汝槐把这个消息同时告诉了司徒雷登,这位美国驻华大使,出生在中国的东方学者,一反平时温文尔雅、莞尔一笑的翩翩风度,“哦”的一声惊叫说:“这简直是惊人的事件!不亚于当年法国‘马其诺防线’的被攻破!你们花着平均每月三千万银元的美援军费,使用着世界上头等的美械装备,竟然一枪不发,号称足抵四十万大军的防线被人突破,国军力量,日见式微!”

“大使先生放心!”蒋介石竭力掩饰着内心惶恐和尴尬,定了定神说:“我将亲自到前线指挥,把刘邓部逐回黄河以北!”

“但愿如此!”司徒雷登象在念祈祷词,然后站起身来告别说:“美国总统将派特别代表魏德迈将军来华考察军事,你可以找他谈谈。”  

    

图片2.png

苗冰舒  1926年6月出生,河北省永年县,汉族,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抗日战争期间1937年参加县战地动委会宣传队、地方抗日武工队等组织,跟随组织与冀南军区宣传队合并后曾任宣传员。1939年参加八路军,在129师辖下冀南军区宣传队任宣传员、文化教员等职,1943年赴延安军校学习。抗战末期和解放战争期间历任晋冀鲁豫军区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原野战军编辑、干事等职,第二野战军成立后任总部特派员负责首长保卫工作,后相继任第二野战军前委指挥部保卫股长、科长等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保卫科长,广州军区桂林步兵学校政治部副主任。“文革”期间遭受政治迫害,长期寄居北京。1971年落实政策后相继出任广州军区韶关军分区等领导职务。1979年调往总政治部,先后任总政治部《刘伯承军事文集》组编委,大百科《邓小平》辞条编写人,后在北京军区政治部任职,1989年在深圳离职休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43年开始发表作品,其写的《刘邓在中原前线》为20世纪80年代畅销书、21世纪曾经被中共中央定为“两手抓”理想信念教育优秀图书。